中药是我国拥有独特资源优势的传统产业。近年来,随着人们健康观念的转变、大健康产业的兴起以及国家政策的推动,中药再次成为关注热点和发展重点,中药发展的春天或者说黄金期已经到来似乎成为不容置疑的事实。然而另一方面,长期缺乏标准和规范的无序化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也使得中药饱受诟病,“中药病了”的说法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同和接受。那么当前我国的中药产业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发展情景和态势?面临怎样的问题和困境?如何突破?本期的福睿研究力图回答上述问题,引用中医“望闻问切”四诊法,为我国的中药产业把一次脉。
“望”表象:中药受政策重视前景看好
中医药作为我国的优秀文化传统,历来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2007年,党的十七大首次将发展中医药事业写入报告,提出坚持“中西医并重”,“扶持中医药和民族医药事业发展”;2009年,《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2016年,《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发布,中医药上升为国家战略;2016年12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经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五次会议通过。密集出台的政策法律(详见表1)体现了党和国家振兴中药的决心,为我国中药产业的发展构筑了一道牢固的政策保障网。
2015年,我国中药工业规上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实现7867亿元,年均增长19.92%,占医药工业规上企业营业收入的29.26%。根据规划,到2020年,中药工业规上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将达到15823亿元,占医药工业规上企业营业收入的比重将提升到33.26%。各项规划对于中药材、中药医疗服务、中医人才、中医药健康旅游等也给出了具体的量化指标(见图1),此外还有各种定性表述。总之,一系列顶层设计勾勒出未来中医药发展的美好蓝图,使中医药行业面临重大历史发展机遇。
表1 我国中医药相关政策梳理
出台时间 | 文件名称 | 主要内容 |
2009年 | 《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 | 发展中医医疗和预防保健服务、推进中药继承创新、加强中医药人才队伍建设、提升中药产业发展水平、加快民族医药发展、繁荣发展中医药文化等。 |
2011年 | 《加强中药饮片监督管理》 | 提高加强中药饮片监管重要性的认识,加强中药饮片生产经营行为监管,加强医疗机构中药饮片监管,明确监管责任,严格执法监督。 |
2013年 | 《关于开展中药材流通追溯体系建设试点的通知》 | 在保定、亳州、成都等地建设中药材流通追溯体系建设试点,提升中药材质量安全水平,最终建立全国统一的中药材流通追溯标准体系。 |
2013年 | 《关于进一步加强中药材管理的通知》 | 强化中药材种植养殖管理、产地初加工管理、专业市场管理、中药饮片生产经营管理,促进中药材产业健康发展。 |
2013年 | 《关于在县级公立医院综合改革试点工作中充分发挥中医药特色优势的通知》 | 提出改革中医药补偿机制、提升县级医院中医药服务能力、加强医院与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上下联动等意见。 |
2015年 | 《中医药健康服务发展规划(2015—2020年)》 | 提出到2020年,基本建立中医药健康服务体系,中医药健康服务加快发展的发展目标,部署了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服务、医疗服务、特色康复服务、健康养老服务、服务贸易等七项重点任务,提出政策完善方向和保障措施。 |
2015年 | 《中药材保护和发展规划(2015—2020年)》 | 明确中药材保护和发展的具体目标,提出实施野生中药材资源保护工程、优质中药材生产工程、中药材技术创新行动、中药材生产组织创新工程,构建中药材质量保障体系、生产服务体系、现代流通体系等重点任务,并提出八个方面保障措施。 |
2015年 | 《关于促进中医药健康旅游发展的指导意见》 | 指出促进中医药健康旅游发展的意义、原则、目标,提出开发中医药健康旅游产品、打造中医药健康旅游品牌、壮大中医药健康旅游产业、开拓中医药健康旅游市场等八方面重点任务。 |
2015年 | 《关于同步推进公立中医医院综合改革的实施意见》 | 提出做好公立中医医院综合改革的总体要求和具体举措,包括优化中医医疗资源配置、鼓励和规范中药饮片使用、规范中医医疗服务价格、落实医保对中医药服务的鼓励政策等。 |
2016年 |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 | 第九章提出要充分发挥中医药独特优势,并分为提高中医药服务能力、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治未病服务、推进中医药继承创新三个小节阐述。 |
2016年 | 《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 | 发挥中医药在促进卫生、经济、科技、文化和生态文明发展中的独特作用,统筹推进中医药事业振兴发展,提出提高中医医疗服务能力、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服务、推进中医药继承和创新、提升中药产业发展水平等任务。 |
2016年 | 《中医药发展“十三五”规划》 | 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发展中医药的方针政策,推进中医药振兴发展,更好地为建设健康中国服务。 |
2016年 | 《中医药信息化发展“十三五”规划》 | 对加强中医药信息化建设、提升中医药信息化水平做出了部署。 |
2016年 | 《关于加快中医药科技创新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 | 对于加快中医药科技创新体系建设提出意见,包括发挥创新主体优势,促进协同创新;优化资源配置,加强中医药科技平台与体系建设;完善中医药科技创新机制,优化创新政策与环境;加强政府指导,完善落实保障政策措施。 |
2016年 | 《中医药文化建设“十三五”规划》 | 明确中医药文化建设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总体目标、重点任务及保障措施。 |
2016年 | 《中医药人才发展“十三五”规划》 | 确立到2020年中医药人才发展目标,提出推进中医药教育综合改革,加强中医医疗服务人才、中医药健康服务紧缺人才及其他各类中医药人才培养等重点任务。 |
2016年 | 《中医中药中国行——中医药健康文化推进行动实施方案(2016—2020年)》 | “中医中药中国行”活动是由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22个部委共同主办的大型中医药科普宣传活动,于2007年启动,已历经两个阶段。此实施方案明确了第三阶段活动——中医药健康文化推进行动的目标、原则、组织机构、主要任务以及实施保障。 |
2016年 | 《中医药法》 | 指出立法目的为继承和弘扬中医药,保障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保护人民健康,包括总则、中医药服务、中药保护与发展、中医药人才培养、中医药科学研究、中医药传承与文化传播、保障措施、法律责任、附则九个章节。 |
图1 2020年我国中医药若干发展目标(根据各项中医药发展规划整理)
“闻”趋势:中药产业热点聚焦
1、中药饮片直接受益政策,发展势头强劲
在我国扶持发展中医药的政策中,有很多关于中药饮片的特别规定,比如中药饮片不纳入药品集中采购、不取消药品加成、不纳入公立医院药占比等,这些政策的实施有利于维护中药饮片的价格及合理利润空间,增加医院使用中药饮片的动力和意愿,从而拓展中药饮片的市场空间,大大有益于中药饮片的发展。
中药饮片自身也呈现出强劲发展势头。根据统计局数据,2006年-2015年,中药饮片加工主营业务收入由190.2 亿元增加至1699.9 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为27.6%,高于同期医药工业规模以上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年复合增长率的19.7%,且在医药工业子行业中也处于领先地位(见图2、3)。从行业发展趋势看,中药饮片行业相对其他子行业在政策大力扶持下具有明显优势,因此业内预计中药饮片行业未来增速仍将好于行业整体水平。
图2 中药饮片主营业务收入(万元)及与医药制造业主营业务收入增速对比
(数据来源:统计局,民生证券研究院)
图3 2006-2014医药细分行业复合增长率(安信证券研究中心,Wind)
2、中药材种植规模和产量稳步增长,GAP种植是未来方向
中药材种植位于中医药产业链的上游,为中游中药饮片、中成药、配方颗粒、中药保健品等中药产品生产提供主要原材料。2010年以来,我国中药材种植规模稳步增长,截止到2015年,我国中药材种植面积约5045.5万亩(见图4),中药材产量约为363.8万吨,行业整体规模达近千亿元。规划到2020年,种植养殖中药材产量年均增长10%。
鉴于中药材在中药产业发展中的基础性作用,对于中药材的保护和管理受到重视。中药材保护和发展规划(2015—2020年)提出到2020年要实现100种中药材质量标准显著提高,全国中药材质量监督抽检覆盖率达到100%,中药材资源监测站点和技术信息服务网络覆盖80%以上的县级中药材产区;并提出要实施优质中药材生产工程,建设100种中药材野生抚育、野生变种植养殖基地,100种常用中药材规范化、规模化、产业化生产基地,50种中药材种子种苗专业化、规模化繁育基地,培育150家具有符合《中药材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试行)》(GAP)种植基地的中药材产地初加工企业,培育50家中药材产地精深加工企业。因此,在未来,中药材的规模化GAP种植和规范化管理将是发展的趋势和方向。
图4 2010-2015年我国中药材种植及基地面积
(单位:万亩,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民生证券研究院)
3、中药配方颗粒对传统饮片具有替代性,有望实现高增长
中药配方颗粒作为传统中药饮片的升级版,一方面保证了原中药饮片的特征,同时又具有不需要煎煮、携带保存方便、易于调制和适合工业化生产等优点,更加符合现代生活方式和生产特点,因此具有较大的市场增长空间。太极集团、康美药业、济人集团等中药龙头企业纷纷欲进军中药配方颗粒市场。数据显示,中药配方颗粒行业规模从2010 年的14.83 亿扩张到2015年的近82 亿,年均复合增速超过40%,远高于同期中药饮片21%的增速,占中药饮片的市场规模约为 5.1%。前瞻产业研究预计到2020年中药配方颗粒市场规模将超300 亿,2016-2020 年五年的复合增速超30%(见图5)。
图5 中药配方颗粒市场规模预测(安信证券研究中心,前瞻产业院)
4、中药保健品市场份额稳定,具有一定提升潜力和空间
随着生活水平的改善和人们健康意识的提高,以及老龄化、政策等因素的催化,健康食品市场需求释放,保健品行业整体规模大幅提升。2015年国内保健品市场总额近2000亿元,同比增速超过10%。作为保健品的四大细分领域之一,中草药产品市场份额一直维持在约30%以上(见图6),为膳食补充剂之外的第二大细分子行业。在中药热的推动下,以及回归自然、药食同源等现代生活观念的影响下,中药保健品有望获得更多消费者青睐,市场份额得到提升。国内中药龙头企业江中制药就将食疗业务作为集团发展战略之一,目前正在聚力发展中医食疗产业,在建的中医食疗项目包括江中食疗总部制造基地和罗亭植物有效成分提取及保健食品项目等。
图6 中草药滋补品占保健品行业比重(%)
(根据Euromonitor、中信证券研究部资料整理)
“问”痛点:中药产业问题知多少
虽然我国的中药产业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与此同时,行业也存在很多的问题和不足,且看以下几点:
全球市场竞争力弱
当前,中医药已经传播到180多个国家和地区,我国60余种中药材进入欧洲药典,中医药越来越为国际所接受,屠哟哟以青蒿素的研究摘取诺贝尔奖也是一种印证。虽然中医药逐步被世界认可,然而我国的中药产品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却遇到障碍,作为中药发源地的我国却并未能把握中药全球市场的主导权。数据显示,我国中药出口额目前仅占世界中药市场的5%左右,而日韩却占到了80%,我国更多地是扮演一种中药原材料出口国的角色,这不得不说是一大尴尬。
中药质量问题严重
使中药饱受质疑乃至陷入信任危机的一大元凶即是中药的质量每况愈下。在中药材种植过程中滥用农药、化肥、生长剂等;药材初加工和炮制过程中粗制滥造,采用硫磺熏、明矾泡、橡胶熬等违规操作方法;药材交易市场中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等现象屡见不鲜,生生将本来为治病救人的中药变成无效甚至有害的“毒药”,其中尤以中药饮片的问题最为突出。近日,CFDA官网发布通告,经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检验,53家企业生产的61批次中药饮片不合格,这已是今年以来的第6次,累计披露已达到近170次,凸显出我国中药质量问题的严重性。
研发创新能力不足
同其他产业类似,我国中药产业的研发和创新能力也非常薄弱。在海外中药市场上,中国拥有的专利权仅为0.3%,而日韩却占据了中药专利的70%以上。虽然有研究规划对中医药的知识创新提出了详细的发展目标,但仍不够明确。企业在创新中的主体地位未能得到有效体现,中医药创新与市场脱节,产业化程度不高,产品的高新技术含量不足,导致我国的中药出口仍处于以原料为主和依赖老品种的局面。
除此以外,我国的中药产业还存在产业集中度低,产业基础薄弱,人才匮乏等问题,制约着中药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
“切”症结:中药产业困境如何破
作为我国优势资源的中药产业为何“优势”不再?本文认为,这很大程度上与产业的标准化和现代化程度不足有关,使得中药产业长期处于一种粗放、无序、低效发展状态,从而滋生出各种问题与乱象。因此,未来中药产业发展应特别注重质量监管以及技术化、信息化等现代化手段的运用革新。
首当其冲的是要建立涵盖中药全产业链的质量标准体系和监管体制。研究制定贯穿中药种植、中药炮制加工、中药流通等各环节的质量标准,同时完善相关配套政策和制度,增加违法违规成本,并明确责任主体,加强监管实施,力争将中药质量问题遏制在萌芽状态,尽早发现和及时处理。
加强中药技术创新和信息化建设。构建中药企业、中医医院、中医药科研机构、中医药院校等为一体的中药创新体系,突出中药企业尤其是大型中医药企业的主体地位,破除挫伤企业创新积极性的体制机制障碍,出台鼓励支持中药创新的政策措施,如加大对获得中药专利企业的奖励力度,支持新药优先进入医保目录、基药目录,要求各省市对新药优先招标采购等。推进“互联网+中医药”行动计划,探索建立中药大数据和中药互联网并加强应用,充分发挥其对于中药数据资源监测、质量监管、标准化和规范化生产等方面的作用。
完善政策、资金、人才等配套支持体系。这些因素贯穿扶持中药发展的各项工作,是帮助破除中药产业困境不可缺少的支撑因素。具体包括研究制定全方位的中药扶持政策,加强组织实施保障;通过设立专项资金、产业基金、改革投融资体制确保中药产业发展的资金来源;大力培养中医药相关人才,充实中药人才队伍等。
可喜的是,我国已经从战略层面开始重视中药产业的健康发展,中医药十三五规划以及中药信息化发展、创新发展、人才发展等专项规划业已出台。未来希望借由更完善落地的配套政策以及中药行业的自省自律,实现我国中药崛起和振兴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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